中國政法大學老師羅翔是我非常欣賞的老師,他能把枯燥的法學知識講得妙趣橫生,這實在太難了。
我一直覺得年輕老師要學習兩個人,一個是羅翔,還有一個是易中天,他們做老師,有一種特別的魔力,極擅長打比方,一個一個設(shè)問,一個一個包袱,像磁鐵一樣牢牢把學生吸附在自己身邊。
作家野夫曾評價自己的老師易中天,“能把《文心雕龍》講得好聽,即使在我今天來看,仍然認為是種大本事?!睘榱俗仿犓麄兊恼n,很多人不遠千里,甚至一座難求,能夠做到這一點,還有什么學生教不好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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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另一個問題又產(chǎn)生了。羅翔何以成為羅翔?易中天何以成為易中天?為什么只有羅翔和易中天才真正成長為他們自己,成為最有人格魅力的好老師?
其他很多原因不想多說,我最想說的是,他們遇見了好老師,然后自己成為了好老師。也就是說,好老師是需要傳承的。
在《朗讀者》節(jié)目上,羅翔真誠地回顧了一段往事。多年前,羅翔遇見過一個對他影響很大的導師。那時他正在北京大學攻讀博士,北大博士很難,需要在核心期刊發(fā)表兩篇文章。有一天羅翔就敲開了導師的門,希望導師能幫自己推薦推薦。導師滿口答應(yīng):“好好寫,我?guī)湍阃扑]?!?/p>
話音剛落,導師又補了一句:“你現(xiàn)在覺得發(fā)文章很重要,但其實還有更重要的事情,那就是家庭的美滿?!?/p>
當時羅翔年輕,心里犯嘀咕,覺得老師站著說話不腰疼。老師什么都有了,但自己還是一個窮學生,自己現(xiàn)在就想成名成家,就想功名利祿。
但羅翔萬萬沒想到,這是他與自己導師所見的最后一面。說到這里,羅翔的眼睛濕潤了,他說,我見我老師最后一面,居然是找老師給我發(fā)文章。
第二年初,羅翔接到師母電話:“你老師不行了,快來醫(yī)院吧?!钡攘_翔趕到醫(yī)院時,導師已經(jīng)去世。羅翔說到連老師最后一面都沒見到的時候,眼含淚花,表情猙獰,這正是一個學生對老師深沉的愧疚、懺悔和痛惜。
想想看,老師在生命的最后時刻,還張羅著幫學生發(fā)文章,老師既照顧到學生的功名利祿,但也沒忘記指導他做人。也許在過盡千帆之后,老師猛然發(fā)現(xiàn)“人生真正有價值的東西,還是家庭的美滿。”不管學生理解不理解,接受不接受,老師還是把這一條灼見傳給了學生。
這件事帶給羅翔極大的感觸?!叭松杏泻芏嘀档谜湎У膬r值,功名利祿并不是最重要的。你碰到了好老師,你就要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好老師?!彼业氖?,羅翔成為了一個好老師,成為很多年輕人的精神導師,他希望自己的學生們:“都能夠去思考自己的人生,都能夠找到人生的使命,都能夠勇敢?!?/p>
易中天也是。當年他是鋼鐵廠的一名工人。沒有大專學歷,但因讀過書有學問,后來被調(diào)入烏魯木齊鋼鐵廠子弟中學擔任老師。
1978年國家恢復(fù)研究生考試,易中天考取了武漢大學的“中國古代文學”,師從胡國瑞先生。胡先生是中國古代文學的著名學者,在魏晉南北朝文學和唐宋詩詞上都有極高的造詣。
在胡先生的悉心教導下,易中天很快沉湎于古代文學研究,他堅持坐冷板凳,刻苦攻讀,博覽群書,將自己全部的青春奉獻給遠離名利的冷門學術(shù)。
胡先生不止傳授易中天研究方法和技巧,更重要的是以一言一行引導易中天,傳統(tǒng)知識分子應(yīng)該胸懷天下,關(guān)注民生,寧鳴而死,不默而生。先生之風,山高水長。在胡國瑞的熏陶之下,易中天對學術(shù)都有自己的獨立思考和獨到體會,文章不寫一句空,見解總能別開生面。
1981年,按照“從哪里來,回哪里去”的畢業(yè)分配政策,易中天理當回到原所在地新疆。但年過古稀的胡國瑞教授愛才心切,執(zhí)意要求學校將易中天留校任教。武大校長劉道玉也感覺人才難得,但新疆不肯答應(yīng)。
劉道玉直接找到當時的教育部長,承諾“在今后的武大畢業(yè)分配時優(yōu)先考慮新疆所需人才”,終于換得新疆對易中天留校的同意。教育部為特意為易中天留校單獨發(fā)了文件,這是極為罕見的。
易中天沒有辜負導師和校長的期望,他不僅在自己的研究領(lǐng)域充分施展才華,而且創(chuàng)造了易式課堂,縱橫天下,妙趣橫生,全程火爆,成為中文系最受歡迎的教師,沒有之一。
做一個好老師,就是對好老師最好的報答。易中天就是這樣做的。很多年之后,名滿天下的易中天回到武大,專門約野夫,一起去拜訪劉道玉校長。劉校長寓居于武大,門庭冷落,在武大與劉校長接近成了禁忌,但易中天不管不顧。途中偶遇某位領(lǐng)導,假惺惺地邀請易中天重回武大。易中天直接說,那我有病。
更加感人的是,2019年,易先生回到武漢,以已故導師胡國瑞先生的名義設(shè)立胡國瑞教育基金,資助貧困學生。易中天先生是師之大者,但他仍然要把導師的精神傳播給更多的人。好老師的影響如此之大。
高中階段,考入重點高中的我,在高手林立的農(nóng)村班成績平平,又因為家庭貧困極為自卑。大概在高二的時候,遇見了卞貴平老師。第一次作文,卞老師鳳飛鳳舞給我寫了一段話?!傲⒄撛鷮?,邏輯綿密,文氣縱橫,席卷千里,石破天驚逗秋雨。努力吧,你將會成為高二年級一顆崛起的明星?!?/p>
誰也不知道這段話當年如此鼓舞了我,課后很多同學圍觀這個評語,那以后我最喜歡語文課,最喜歡寫作文,一顆種子就這樣悄悄種下來,然后就是歲月,就是風雨,但終究有一天種子要發(fā)芽,草木要開花。
我雖然沒能考取一個好學校,但我內(nèi)心極為堅定,此生,我遇見了中國最好的老師,我也要做一個好老師,把老師精神的火炬?zhèn)鞒邢氯ァ?/p>